【霹雳 雅心/羽慕】四魌巷杂记

*主雅心/羽慕,掉落四魌界老牌酱油

*也许会有后续【我每次都这么说=-=


惊骇的景象

残酷的事实

怀抱逐渐冰冷的身躯

再一次痛心疾首

再一次不敢置信

为何转眼之间

又是阴阳两隔

(刀无极:“无心,无心啊……”)

 

“噗嗤——”

刀无心悄悄将眼皮撑开一条缝,看见原本就苦大仇深脸的阿爹一副西子捧心的态势,不由把脑袋上及其上的绒毛又往那鼻尖拱了拱。

“哎呦!”被赏了个爆栗的刀无心从刀无极怀抱里一个侧身翻滚出来,退开几步拍拍蹭了满身的泥。

“臭小子,差点害得本主席酝酿了半小时的演技破功!”

“什么主席哦,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戏码你也要接……”刀无心还低头嘟囔着,眼见刀无极提着道具“荒豹雷刀”就大步踏了过来,转身要溜就左脚踏右脚啪叽摔在了地上。

“呃……趴在地上也比躺在你怀里强。”嘴啃泥憋着泪的刀无心如是说。

泪眼婆娑中看见远远走来嘴角叼着草的姨父,刀无心揉揉膝盖就矮下身子投入怀抱。

“……”

九州一剑知的左臂堪堪悬在了半空,又顺势垂下来拍拍他的后背,也不知是不是有尘土。

“你是不是又要揉我的头?”埋在肩颈里的无心得意洋洋道,等腻歪够了,又把脑袋凑过去勉为其难,“算了,就一下。”

——啪!

“这毛绒脑袋上怎么都是灰呢,真正是。”

 

搁三十年前,刀无心的姨父九州一剑知在他们这弄堂里外也是个神气人物。年轻时候不知如何闯荡出一身耍剑的好本事,虽独臂仍是赢了不少比赛。回了老窝,偶尔也在自个院子里挥舞太极剑。刀无心拿着稀奇玩意找过去的时候撞见了,虽不懂剑术也觉得那剑花多是好看的。同姨父深灰色粗麻布的肩窝一样,攒着阳光的。

说不准,他家上一辈们都是传奇人物呢。

而后刀无心撇开头看了一远一近的两位家长——果真是传奇般的,夕阳红。

 

他们这弄堂名叫四魌巷,要说由来也没哪位老爷子能说出道道来。

弄堂不大,顺着数来,临近街道的入口住着无心的大伯醉饮黄龙,刀无极家和大伯家是个对门。大伯家的门口朝着巷子,他家则是朝了“井”字内侧。有时候洪亮的声音从二楼的窗口传出来:“兄弟,过来吃个饭吧!”那就是大伯家布了些尚好的酒菜了。刀无极是家里老二,除去大伯,还有三位结义兄弟,却不常见往来。再往里住着一个不爱出门的男人,主人家完全不似院落里的枫树般,招摇得飘红门庭。刀无心只从某个清晨被风敲开的门缝里,看见过那个一身紫衣仰在躺椅上不分时节摇着羽扇的人。听阿爹说这人名为枫岫主人。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名。枫岫主人闭门不出的原因约有其一,他对门住着他的编辑。没错,枫岫主人是个搞文字创作的。那编辑搬来时,巷头巷尾客客气气挨家登门拜访了,又婉转说着是来方便催稿,让大家伙谁见着那人了通风报个信。曾有一次这两人隔着枫岫主人家的门板焚香遣词,街头巷尾抓着把瓜子的,提着件洗了一半的湿衣服的,里里外外拼了几圈长板凳,排排围了坐了,引为奇观。刀无心也拉着笑剑钝凑热闹,却始终没见这二人踏一步。论道最终,门里的人总是不按门外的套路,门外的香斗就差磕在门板上。

后来……后来,刀无心也不知了,他听到倚着笑剑钝睡着被背了回去。

巷尾原先也是长久住着一户的,那屋主叫做拂樱斋主,爱穿粉衣,又带着个粉嫩嫩的小姑娘。无心幼时偷偷去瞧,被小姑娘的猫爪棒敲了头。无心少年时偷偷去瞧,小姑娘的猫爪棒够不着他的头。后来听姨父说,那拂樱斋主考上了很远的公务员。没再见他回来,那小姑娘也走了。

前些时候那屋换了主人,白发白眉,平日里抽空去后头空山扒拉些药材。也有附近的人崴了脚了染了风寒了会去找他诊治,一贴药下来就好得七七八八,许是个无照医师吧。

当然,这偶有需要看病的,也似乎一半归刀无心了。

药师名叫慕少艾,好听的名字,却时常自称老人家。刀无心明着尊敬长辈不与他争辩,却是不由嘀咕,这般面貌——因着这位老人家见到讨喜的年轻人,下了苦药了,还附上一包麦芽糖当零嘴儿的。

 

要说神神叨叨,这弄堂前后,顶了天的上一辈们,谁又不是呢。

至于他爹,不论是什么人,总归是他阿爹罢了。

 

话说回头,刀无心披着一身排戏的行头就去了附近花鸟市场,忖着许久没去那家兼卖稀罕玩意儿的店子了,数着店铺格子就遛了过去。店铺不大,又处在拐角,晃了眼就错过了。只因门前栽着一株桑树苗子,此时稀稀拉拉结了果,才得以辨认。

老板叼着胡萝卜在玻璃柜台后头正埋头打游戏,光线昏昏暗暗,瞥见刀无心进来了也只露出红白花的半个脑袋眯了眯眼示意他自己随意看看。刀无心顺着不规则方木架子,抽出一件七彩的斗篷。正拿在手里瞧着,冷不防被一阵烟喷了满头满脸,夹杂着淡淡的药草味儿,这才憋红着脸看清来人了。

“少……少艾。”

“哎呀呀,没大没小该称呼老人家一声药……”话说一半抬起斑驳的烟管敲了两下自己头顶,又别过脑袋不去看眼前的年轻人。

“……”刀无心看着那杏黄的背影,气鼓鼓地忍住没翻个白眼,扬手扇了扇正消散的烟圈——敢情喝多了酒拉着自己又搓又抱还喂麦芽糖威逼利诱让喊两声名字听听的不是某个人哦。

——只是,那阿九到底是谁,刀无心没开口去问了。

 “!”

未拆下的被编到耳后的发辫连同上面装饰的绒球被揉搓得起了静电,笑眯眯的眉眼横在眼下的一瞬,电流仿佛从发辫窜过头顶又一路滑到脚底。刀无心怕痒,此时就只能像只炸了毛的兔子呆立原地。

“桀桀桀桀桀~”柜台后头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悄无声息退开几步后,慕少艾低声呢喃:“呼呼,真像。”把着烟管的手腾出来拍拍横在中间的七彩斗篷。

你,看到了谁?

是说,连半路搬家过来的人都这么神叨叨。四魌巷的风水有问题吧。

刀无心低下眼瘪着嘴再没出声,找老板谈了价钱买了斗篷,被附送了一记同情的眼神,使劲一把塞进慕少艾手里就走了。

“哈,这可真是……聪明可爱的小朋友啊。”

柜台里头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惊的?吓的?药师可不知道。

 

刀无心浑身倒立着汗毛踩着静电不及回家换身衣服走到了临山古照。雅少还没有回来。

日头正好,刀无心抱着手臂趴在石桌上被烘得暖洋洋,不由打起了盹。

不远处徘徊的野猫见来了人,警惕地不动作。隔得久了见那人不再动弹,便踮着软蹄过来,敏捷地跃上石桌,审视般摇着尾巴来回踱步。尾巴扫着了刀无心微乱的头发,带起两撮毛绒细微的颤栗。

伸出前爪,挠一下,再挠一下。

“喵>▽<~”

这一声终于引得附近的几只也看过来。

刀无心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脖子胳膊沉得很,麻麻痒痒,渐渐又有暖乎乎的热源,就不再管地大睡过去。

笑剑钝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个情形:

石桌边趴着一人,一身水绿的青衫,被一群猫埋了起来。桌上一只翻着滚着,胳膊前两只团着, 脑袋上一只摇摇欲坠,都被西斜的金光温柔地裹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抬手欲掸开咬着毛团不松口的那只,却被它转头叼住袖口。举起手臂无语半晌,认命地蹲下身子将那猫赶到地上去。余下几只被惊扰,也四散去了。

熟睡的人转醒,从胳膊里露出半张脸来,眉心和脸颊被压出几道红印子,眼睛尤睁开一条缝儿,迷糊着说:“雅少,你回来啦?”

笑剑钝坐到一边,揉了揉他头顶,手感确实不错,又拿起胡琴拉曲。

他本是个吸猫体质,因为衣服上的羽毛似乎很招猫喜爱。但因在学堂教授胡琴,在家也时常拉两手,那些猫是不喜欢听这音色的,多只在附近溜达。但刀无心在的时候,它们就大胆凑近,还顺着爬到附近的他身上。

一曲毕,发现刀无心还在愣神:“醒醒了,无心。”笑剑钝搁下胡琴,两手把侧着的脸挖出来,手指在红印上搓了搓。

背着光的雅少,阴影投注在他眼里,袖口的绒毛擦在他脸上。微凉的带薄茧的触感让刀无心怔了怔,这才完全清醒,脸上的红却有扩大的趋势。

“雅少,连你也揉我的头,姨父也是,慕老头也是。”委屈巴巴又埋回去的无心控诉。

“……”笑剑钝深表与他们同感。

 

“今晚留下来吃饭?”

“我还要喝酒!”

“好。”

 

刀无心有的是酒胆,却没好的酒量。

喝得高了被搀扶回家的路上才将这几日跟着阿爹卖苦力的杂事颠三倒四地讲给笑剑钝听,末了又将脑袋瓜儿搁在那人肩头醺醺地问:“雅少,你教教我耍剑吧。”

“好。”

得了应允的人哧哧笑。

磕磕绊绊走到刀无心家门口,见刀无极披着褂子在门口等着。笑剑钝冲他点点头,刀无心随即被小心接了过去。

“三弟……”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窗口一声轻轻的叹息。

 

慕少艾捧着短路来的包裹,又打了两坛好酒,就往落下孤灯去了。

这里已经许久不见人烟,还是冰冷非常,六角亭覆了厚厚的雪。

搁下烟管,扫了雪,四处找了干树枝支起火,掸开角落的火炉子上的雪温上了酒。待到干得差不多方坐在石凳上,看看亭檐随日落逐渐辨不出颜色的灯,摇摇头又爬起来,捡了根稍长的树枝引了火苗,踩着边缘的石块上去够那灯芯。

“哎呀呀!”脚底打滑往后仰倒的时候嘴里还呼喊着。

不出意料稳稳落在怀抱,下一秒慕少艾又苦了脸。

“羽仔啊……”

“不要叫我羽仔!”

“羽……人恩公,朋友啊,救人只救一半可是不好。”揉了揉摔疼的屁股。

“明明不会有事还故意假摔是叫碰瓷。”羽人非獍别开脸只看石桌,眉头又一蹙。

——呼呼,但羽仔还是来接住老人家了啊。

虽然转头又丢在了地上。

许久没身后动静,羽人非獍转回来看。只见慕少艾还半蹲着,举着火在自己脚下打量。

“……看什么?”

“在看,羽仔是不是等到影子不见了才会来见老人家我啊。”

调侃着抬起的脸,对上羽人低垂的目光,煮着的酒咕嘟嘟翻滚着,飘过来热气,中间引火的树枝,噼啪几声,终于熄灭了。

羽人非獍环抱着人又不敢贴近的时候,耳后发辫垂下来,慕少艾两指捏了捏,心中盘算,改天也做个毛绒发饰让羽仔戴。

 

“慕少艾。”

“?”

“还不起来?”

“……脚,麻了。”

等到慕少艾被搬到石凳上坐着,腿脚被揉得舒服的时候,猛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东西过来,兴高采烈抖开包裹展开里边的斗篷:“羽仔,别总是穿白衣了,这件彩色的就很不错呢。”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落下孤灯。老人家的腿脚差点废了。

最终七彩文鸟当然是没养成,羽人非獍却是默许了慕少艾在他的束发带上扎了两团小小的毛球。

 

羽人非獍和天刀笑剑钝都在四魌巷外的学堂教课,音乐课。羽人非獍话不多,但两人同是教授胡琴,排课不同,交接班的时候打打照面,一来二去也算结识。

隔了休息日再见到的时候,笑剑钝心中纳闷好友束发上何故多了两团白绒,心思转了几转便了然按下了。

羽人非獍木然地看了他一眼。

放课的时候,他塞给笑剑钝一个包裹,只说:“无心要的。”转身飞快地走了。

回到落下孤灯,果然见到那人斜倚在石阶上,酒喝得微醺,风鼓起他的袖袍和眉发。

羽人非獍坐到他上面一级石阶,从他手里掰出酒坛,仰头灌了一口。

——没什么滋味,却也不如从前难喝。

“慕少艾。”

“……”微弹了手指没动静。

“欢迎回来。”

“落下孤灯这么冷,搬到四魌巷吧。”

“恩。”

 

改天重新做根烟管吧。

 

时近入夏,四魌巷的人家早早地便将凉匾、竹榻搬到自己门口,然后怡然自得地乘起凉来。羽人将侧边的一排门板卸下,其中一块由慕少艾题了“迷谷药铺”的字样,叮叮当当挂了一串风铃,外头再搁上一条长凳。忙完进屋,慕少艾正卧在院里的躺椅上,悠闲地抽着烟。

院里,笑剑钝以扇比剑,刀无心额前绑了方巾握着九州一剑知的太极剑依样画葫芦地跟,脚步踩得摇摇晃晃。刀无心练得汗津津,笑剑钝拍拍他的肩,让他休息一阵。转身要去倒茶水,然后被轻轻拉住了左边袖口,刀无心将微热的额头抵在他背后,声音压得低低。

“我是不是很没用?”

“三叔。”

啪——

笑剑钝愣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向慕少艾和羽人的方向。

慕少艾呛了口烟,羽人非獍几步跨过去给他顺气,这人还不忘抬起眼来一副天刀啊你的马甲掉了的表情。

笑剑钝心内叹了口气并松了口气,右手拍拍无心的手,转过身去面对他,遮住了背后八卦的视线。

“无心,我与你爹……二哥没有不合,都过去了。”

刀无心抬起脸来看他。

“你就是你,无心很好。”

刀无心又把脸低了下去,双肩微微颤抖,耳朵也红成一片。

笑剑钝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轻轻环着他,一下下拍着背。

“噗!”

拍背的手愣在半空。

刀无心把自己从他怀抱拆出来,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做了一团,整个一发抖的团子。

“雅少,哈哈哈哈哈哈!我,我其实,就是想叫你声三叔……恩……噫?你生气了?雅少雅少,我给你赔不是,别生气了。”

“……”

“雅少雅少……”刀无心爬起来皱巴着脸仰头,眼角绯红汪着几滴泪。笑剑钝无奈地丢了手里扇骨残骸,勾起手指去抹他眼角,往他头上毛团擦了擦。

 

“呼呼~人心不古,人心不古。”慕少艾心情甚好地向身后的白文鸟看去。

“……”

 

 桌上摆着一碟桑果,一颗颗刚沥干了水,黑紫的,该是很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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